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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做公益的年轻人们,到底在想什么?

77 NOWNESS现在 2021-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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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益到底是什么

又让我们获得了什么?



这是小洪一个月内第三次被拒绝。公益项目的志愿者申请表很长,有时还需要亲友互评,“竞争上岗”的情况并不比某些公务员岗位录用情况更缓和。

提起参与社会工作与公益事务,我们总会联想到“慈善”,包括这个词背后的污点事件,也包括相伴而生的、常年反市场运作式的“惨状”、脱不开的“老弱病残”、以及被指控为居高临下的“圣母心”。 

©️ Maria Svarbova

但其实,公益并不是头脑一热就可加入的业余活动。概念上看,它指一切对公众、社会有益的事情,可以门槛很低,但迈出那步时需要郑重而平稳。毕竟除了自己以外,每个人总需要关注一些其他人,无论是身边人还是遥远的人。

©️ Maria Svarbova

不止是小洪,参与公益的年轻人正在增多。前有在上海迅速走红、号称帮助残障人士就业的“99公益日”,后有“熊爪咖啡”等各类细分帮扶项目,它们通常由非营利组织或基金会发起,借助互联网或线下场景,向特定人群输送必要且适量的帮助——这两者都是时下年轻人感兴趣的公益方式。

“我不关心有资源有选择的人,我关心选择有限的人,以及边缘的人。我想大多数人都会有些瞬间有这样的同理心,如果你去问,大多数人都不会承认,自己不关心弱势群体。所以(做公益)只是路径。很多人持续做公益,是因为他们有相同的痛楚,也有自己需要被治愈的伤口。单纯靠利他的心基本很难做。”被问到为什么要去做公益时,小洪是这样回答的。

©️ Maria Svarbova

毫无疑问,公益比以上这些包含更多。“做公益可以获得什么”并不像字面上显得那样实用与功利主义,它可以牵引出个人的成长经历、情感诉求与价值排序。

本期问你哦,我们邀请了3位公益参与者,从志愿者全职社工慈善商店主理人的视角,分享ta们对以下问题的理解:

你为什么参与公益? 

你所从事的公益事业是什么样的?

你相信世界在变好、你所做的能让世界变好吗?


“真参与其中时,

是不会有那种

我是在帮别人的感觉的”

KC,26岁,媒体人,

Gender Swap志愿者,定期参与公益活动


慈善给我的感觉偏负面,也有可能跟红十字会这些负面新闻有关系。而且我总觉得慈善这个词有点居高临下,用“公益”会感觉更平等。公益分很多种,捐款捐物、靠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来实现等等。

©️ Arch McLeish

国内的整个公益趋势都是比较互联网化的,包括我自己也在微信上投了好多那种小项目,比如说给山区的女孩捐卫生巾,大概每个月从我的微信账号上扣一些钱,然后它会定期给我发受捐人的照片或者给过去的东西。我觉得这个还蛮好的,你不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是个让大家门槛比较低地参与公益的方式。

©️ Marietta Varga

我本科是学文学的。大概是大二、大三那个时候,我和一个学姐一起,开始做一个社区文化提升项目。那个项目当时在学校有竞标,拿到了一点钱,联系了我们附近有两三个社区每周进行电影放映活动,以及每月带社区居民一起,开读剧会或者是安排戏剧排演。

当时有很多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特别有参与感。他们自己会写剧本,写了之后我们安排读剧,读了之后就会排练,然后再演出给其他人看。

©️ Linda Brownlee

像电影放映的话,一般都是给社区里的小孩子,因为有两个是农民工社区,有好多留守儿童在那边住。当时有认识一个关系很好的小学二年级小男孩,有时放映完《哈利·波特》,会有一个小Q&A,他每回都特别踊跃,然后又很黏人很可爱。他爸爸应该是常年不在家,妈妈好像也很忙。因为他的小学就在社区旁边,有的时候,如果当天我是要去社区的话,就会顺带去把他接上。

©️ Melissa Schriek

后来去英国继续念书,关注性别议题会比较多。有个性别酷儿的同学自己有一个公益组织,会组织那种无性别的二手服装交换。

英国的慈善商店会有男装和女装分区,ta当时的想法是,能够通过无性别的二手衣服交换帮助到更多的性别流动性人群,让跨性别者可以用三或五镑和别人交换到很不错的衣服。刚回国那会儿,我还是在远程继续参与这个叫Gender Swap的项目。英国那边有很多大大小小跟性别相关的NGO,我们有时候也会联动。

©️ Melissa Schriek

实际上你真的参与的时候,是不会有那种“我是在帮别人”的感觉的。很多时候是大家互相启发。但我认识的一些在国内做社会工作的。大家都真的很清贫。收入不高,然后同时又不是很获得尊重,普遍来说他们的地位都很边缘。

我当时大学有很多去国外支教的项目,类似于AIESEC这种,每年竞争都很激烈,确实是要求也很高。但我会对这些项目有一点点偏见,就觉得明明国内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地方,需要帮助的人,但是你去非洲去柬埔寨,这种更像是短途旅行和体验当地文化,实际上可能产生的效果就是比较少。

©️ Melissa Schriek

我参与到的这些项目都是和人交流为主,不能说享受,但是会喜欢和不同的人有这样沟通的机会,和他们聊天本身对我来说也是很有满足感的事情。就像很多人去支教,离别的时候大家会抱着哭成一团,那是因为你们建立了一个关系,是有互动的关系在里面。

甚至都不敢说能够“帮别人变得更好”,在你和ta交流两三个小时后,大家都有很好的感觉,就很好了。至于ta的生活会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又或者说世界会发生改变,我觉得很难说。

©️ Melissa Schriek

我不认为做公益就一定要是道德圣人,这些(公益圈的负面)新闻还是在假定做公益就要是无私的、经得住考验的。再加上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事的时候,就一定会有负面事件出现。更不好的应该是完全没有新闻、悄无声息吧。


“做社工这一行,

确实需要点天赋”

大徐,27岁,社会工作师,

现嘉兴孝慈社会工作服务中心项目主管


我大学就是学社会工作专业的,两个小班一共50多个人,毕业之后真的做社会工作的就4个。

我在大二的时候开始接触0到7周岁左右的自闭症儿童项目,然后服务到大四。毕业之后感觉,很多困境群体需要人去给他们做引导,总要人去做社工了,对不对?所以我就去做社工了。

©️ Marietta Varga

做社工也有影响到我家庭和生活,有时候有家庭矛盾我爱人就不爱讲话,我很讨厌这种,良性沟通和非暴力沟通很重要。耐心寻求积极改变,这算是工作中的成长和收获。可能做这份工作是需要有点情怀和仪式感的。我会鼓励身边人去做志愿者,但是做社工这一行确实需要点天赋。

©️ James Tolich

因为我们是跟人打交道的,很多沟通技巧还有耐心是需要培育的。比如我们这边会有入户陪伴老人的项目,有些志愿者第二次去老人家时会说,“爷爷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上次来看你的谁谁。”这种说法我们是非常不认可的,因为你这么讲,会让老人觉得你在告诉我自己记性很差。

我们可以让他们这么讲,“爷爷我今天又来看你了。”老人会觉得,啊你又来看我了,我是被尊重的、被喜欢的对象,老人的内心感受就会不一样。

©️ James Tolich

做社工的男生其实很少,我在我们机构算稀有的。我现在是在一个民办非企业,是作为社会组织承接政府的项目,做一些落地的民生服务。主要服务对象是困境群体,包括社区矫正人员,失独群体,还有一些独居老人、残疾人、困境儿童青少年、还有农户扶贫这一块。

©️ James Tolich

之前疫情期间看到一个叔叔在卖自己家养的鸡鸭。当时疫情管控,现在是美丽城镇建设,一些农产品、家禽是不能自己摆摊售卖的,会被城管轰走。我就上去跟他聊了一会,他说他家里就靠养鸡养鸭,年底卖掉来获得家庭收入,但是现在不让卖,也没有收入了,觉得自己挺委屈的。

©️ James Tolich

后来去了解到,他家里是低保户,他们的鸡都是残联分发的。残联发给他们鸡苗、鸭苗和鹅苗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增收。想法是很好的,但是到实际的从物换钱的时候,很多低保农户就没法去达到售卖目的。后来我们就做了“农益家”这个项目,现在叫“社工帮”,通过线上线下宣传帮农户进行产品售卖。

©️ Vivian Maier

一开始这个助农增收项目只是在我们新塍镇一个点上做的,现在已经铺开到整个嘉兴市了,最近主要都是在卖土鸡蛋、土鸭蛋和一些绿壳鸡蛋,之前也卖过水果,最远可以邮寄到杭州。

很多人都会觉得社工工资比较低,一线确实比较低,但是在我们嘉兴,一线社工一个月交完五险一金,到手4千左右,我们这边消费水平也不高,如果你就家住这附近的话,还是可以满足基本生活的。

©️ Vivian Maier

最近也有很多人在这边做志愿服务,有大学生公交坐两个小时专门过来。有些可能是跟自己的学业工作有关系,高校会要求你志愿服务多少时长才能毕业,有些单位要评文明单位,需要每个员工去做多少时长的服务,也有这么一些的推动作用。很多志愿者都非常优秀,如果非常棒的话,我们也会挖掘一些志愿者变成兼职社工。

©️ Arch McLeish

我本人对世界的发展持积极乐观的态度。其实你要知道,生命影响生命,或者说改变一个人是非常漫长和困难的。做了这么多个案,很多案例都是失败的,但是我不否认每个过程的付出和专业考量,这个时候我们呈现的是一种过程评估,不追求一个苛刻的结果。

任何一个行业都会存在问题,但个人不能代表行业,不必过于敏感。不过,像慈善组织、基金会类的公信力建设还是必要的,行业透明度还需提高。从我身边的一些朋友来看,大家都不太愿意把钱捐赠给基金会。公益组织这块,只要做出自己的品牌项目,大众还是会关注和信任的。大环境下,我还是相信公益会越来越好。

©️ Arch McLeish

有时候整个过程都是助人和自助。之前给志愿者做培训,我会跟他们强调一点,做志愿者要把自我的期望定好,你不是救世主。你不要觉得你做一次志愿者,就成就了什么伟大的事情。它就是一个很平凡的工作,没人可以强迫你,但你不能把自己抬得太高。

我觉得我跟服务对象是一种合作状态,我跟他合作,共同去解决一个事态或者改变状态——我们是相互尊重的,是平等的。

©️ Linda Brownlee


“我觉得真正的平等是,

不会因为你特殊就降低要求”

抒洁,34岁,

慈善商店善淘BUY42主理人 


“BUY42”的意思是“When you buy something, you buy for yourself and for someone else”:买东西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

前段时间石门二路店里做了一个鼠标垫艺术改造的工作坊,鼠标垫都是由人捐赠的,长期卖不出去,但后来组织了小朋友来在上面作画,改造服务是每人50元,陈列在店里的这些也可以售卖。

©️ Collin Hughes

石门二路的店是善淘的第一家实体店,也是第一家志愿者自治店,店里没有正职店员,全部由志愿者自己打理运营,每天的陈列也是由志愿者自主优化。店长是一位在gap year的19岁女孩。

善淘的创始人最开始是在英国念完社会学回国,对社会创新创业非常感兴趣。当时中国互联网刚兴起,她想要把英国的慈善商店模式引进中国之后,完全用互联网的模式来做。所以2017年前善淘都是线上模式,之后才挪到了线下。

©️ James Tolich

现在在做的其实是一种基于慈善商店的社区公益生态,商品基本是社会捐赠,售卖后部分收入用于团队运营,部分用于支持其他公益项目。现在善淘有20家线下店,全职员工有27位,加上兼职40人左右。

最开始时,我们主要做线上二手的衣物与“神品”,神品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家具、唱片、签名的足球和球衣、项链甚至某个明星签名的照片和玩具之类的。

©️ Marietta Varga

现在的线下门店已经远远超出最初的划分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企业捐赠、畅销样品的尾货、公关礼品、办公用品以及个人家居闲置。依然有很多眼前一亮的东西,比如之前有卖过世博会英国馆的种子,还有佳丽宝,一位日本老爷爷捐赠的,后面他还来看店里陈列。

©️ Marietta Varga

我们觉得人和人之间没有高下,只有不同。所以开设线下店时,就想要创造一个接纳各种不同的人在一起工作的环境,我们把这个叫全纳式。店里的特殊伙伴是跟健全伙伴一起工作的,不过因为特殊伙伴的身体条件和社会身份可能不允许全职工作,所以算上兼职员工,现在整体员工里特殊人士占比在40%左右。

©️ Melissa Schriek

店里平时也会负责一些社区融合项目,有时会涉及涉罪青少年。因为ta们都是未成年人,还在学校上学,但是会因为寻衅滋事或偷窃需要被观护,社工可能就会带ta们到我们店里来服务,让ta们和特殊伙伴一起工作。

去年一个检察院在我们这里观护了十几个孩子,一般这种孩子都是原生家庭的观护比较少,ta们在我们这里工作其实是一种很好的重新融入社会的方式,有很好的工作伙伴,能看到社区邻里,有实地的工作空间。

©️ Marietta Varga

我觉得真正的平等是,我不会因为你特殊就对你降低要求。很多特殊伙伴跟我讲过,之前很多人会对ta们说没关系,做不好也没关系。但我们会有要求,我们会要求ta们自力更生,要靠自己。所以岗位培训之后,如果真的有残障伙伴在工作上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自身态度也有问题,我们会按照正常人事流程来对ta做考核和处理。

©️ Vivian Maier

但这一点上其实也挺矛盾的,比如“残障”这个概念。一般我们会把残障伙伴称呼为特殊伙伴或不同能力者。但我们在对外去沟通企业之类的时候,就不得不去用到残障这个词。在我们的理念里,诸如上海现在很火的爱心咖啡这样的方式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可以让他们融入社会的方式,因为你隔离了他们,而且把他们标签和特殊化了。

©️ Marietta Varga

石门路的这家店是可以自己可持续发展的,我们目前也已经上线了一个公益微创投的活动,用这个店的收入来支持社区里想做公益项目的人,把钱给ta们,让ta们可以用我们的场地空间来做项目,支持大家一起来做这个事情,现在善淘的角色更像是给一个线下场景,降低做公益的门槛,让你先进来。

©️ Melissa Schriek

做公益就是这样,很多人参与,才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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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77

编辑/Svet

排版 /ming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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